“海明威让阻隔于文学与生命之间的面纱消失了,这是每一个作家奋力想达到的事。你读过《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吗?大师之作阿!真的,这可是有史以来写得最好的一篇短篇小说。”
A Clean, Well-lighted Place
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
作者 欧内斯特·海明威
译者 曹庸
时间很晚了,大家都离开餐馆,只有一个老人还坐在树叶挡住灯光的阴影里。白天里,街上尽是尘埃,到得晚上,露水压住了尘埃。这个老人喜欢坐得很晚,因为他是个聋子,现在是夜里,十分寂静,他感觉得到跟白天的不同。呆在餐馆里的两个侍者知道这老人有点儿醉了,他虽然是个好主顾,可是,他们知道,如果他喝得太醉了,他会不付账就走,所以他们一直在留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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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usty [ˈdʌsti] adj. covered with tiny bits of earth or sand 覆有尘土的 -
dew [duː] n. small drops of water that form on the ground and other surfaces outdoors during the night 露水 -
client [ˈklaɪənt] n. a person or company that receives a service from them in return for payment 客户
“上个星期他想自杀,”一个侍者说。
“为什么?”
“他绝望啦。”
“干吗绝望?”
“没事儿。”
“你怎么知道是没事儿?”
“他有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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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mit suicide the act of a person killing himself/herself 自杀 -
in despair with the feeling of having lost all hope 绝望的
他们一起坐在紧靠着餐馆大门墙边的桌旁,眼睛望着平台,那儿的桌子全都空无一人,只有那个老人坐在随风轻轻飘拂的树叶的阴影里。有个少女和一个大兵走过大街。街灯照在他那领章的铜号码上。那个少女没戴帽子,在他身旁匆匆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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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race [ˈterəs] n. a flat area of stone or grass next to a building where people can sit (房屋旁的) 露台
那老人坐在阴影里,用杯子敲敲茶托。那个年纪比较轻的侍者上他那儿去。 “你要什么?” 老人朝他看了看。“再来杯白兰地,”他说。 “你会喝醉的,”侍者说。老人朝他看了一看。侍者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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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p [ræp] v. to hit sth with a series of quick blows 急速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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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ucer [ˈsɔːsər] n. a small curved plate on which you stand a cup 茶碟;杯碟 -
go over to sb to walk to a different person 朝……走去
“他会通宵呆在这里,” 他对他的同事说。“我这会儿真想睡。我从来没有在三点钟以前睡觉过。他应该在上星期就自杀了。”
侍者从餐馆里的柜台上拿了一瓶白兰地和另一个茶托,大步走了出来,送到老人桌上。他放下茶托,把杯子倒满了白兰地。 “你应该在上星期就自杀了,” 他对那个聋子说。老人把手指一晃。“再加一点。” 他说。侍者又往杯子里倒酒,酒溢了出来,顺着高脚杯的脚流进了一叠茶托的第一只茶托。“谢谢你。”老人说。侍者把酒瓶拿回到餐馆去。他又同他的同事坐在桌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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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unter [ˈkaʊntər] n. a long flat surface over which goods are sold or business is done in a shop, bank, etc. 柜台
“我真希望他回家去。我从来没有在三点钟以前睡觉过。那是个什么样的睡觉时间呀?”
“他因为不喜欢睡觉所以才不睡觉。”
“他孤孤单单。我可不孤单。我有个老婆在床上等着我呢。”
“他从前也有过老婆。”
“这会儿有老婆对他可没好处。”
“话可不能这么说。他有老婆也许会好些。”
“他侄女会照料他。”
“我知道。你刚才说是她把他放下来的。”
“我才不要活得那么老。老人邋里邋遢。”
“不一定都是这样。这个老人干干净净。他喝啤酒来并不滴滴答答往外漏。哪怕这会儿喝醉了。你瞧他。”
“我才不想瞧他。我希望他回家去。他并不关心那些非干活不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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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sty [ˈnæsti] adj. very bad or unpleasant 可恶的 -
spill [spɪl] v. (especially of liquid) to flow over the edge of a container by accident; to make liquid do this 无意洒落 -
regard n.attention to or thought and care for sb / sth 注意;关注;关心
那老人从酒杯上抬起头来望望广场,又望望那两个侍者。 “再来杯白兰地,”他指着杯子说。那个着急的侍者跑了过去。 “没啦。”他不顾什么句法地说,蠢汉在对醉汉或外国人说话时就这么说法。“今晚上没啦。打烊啦。” “再来一杯。”那老人说。 “不,没啦。”侍者一边拿块毛巾揩揩桌沿,一边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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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mission [əˈmɪʃn] n. something that has not been included or has not been done 删节; 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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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yntax [ˈsɪntæks] n. the ways that words can be put together, or are put together, in order to make sentences 句法规则; 句法 -
wipe [waɪp] v. to rub something’s surface to remove dirt or liquid from it 擦拭
老人站了起来,慢慢地数着茶托,打口袋里摸出一只装硬币的起夹子来,付了酒账,又放下半个比塞塔 (注:西班牙货币) 作小账。 那个侍者瞅着他顺着大街走去,这个年纪很大的人走起路来,虽然脚步不挺稳,却很有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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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seta [pəˈseɪtə] n. the unit of money that was used in Spain before it was replaced by the euro 比塞塔(西班牙货币单位)
“你干吗不让他呆下来喝酒呢?”那个不着急的侍者问道。他们这会儿正在拉下百叶窗。“还不到二点半呢。” “我要回家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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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utter [ˈʃʌtər] n. one of a pair of wooden ormetal covers that can be closed over the outside of a window to keep out light or protect the windows from damage 百叶窗
“我们是不一样的,”那个年纪大些的侍者说。这会儿,他穿好衣服要回家了。“这不光是个年轻和信心的问题,虽然青春和信心都是十分美妙的。我每天晚上都很不愿意打烊,因为可能有人要上餐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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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uctant [rɪˈlʌktənt] adj. hesitating before doing something because you do not want to do it or because you are not sure that it is the right thing to do 勉强的;不情愿的
“老兄,开通宵的酒店有的是。” “你不懂。这儿是个干净愉快的餐馆。十分明亮。而且这会儿,灯光很亮,还有飘渺的树影。” “再见啦,”那个年轻的侍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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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mbre [ˈɑːmbreɪ] n. a man, especially one of a particular type (西班牙语)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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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dega [boʊˈdeɪɡə] n. a shop selling wine and sometimes groceries, esp in a Spanish-speaking country (尤指讲西班牙语的国家中卖酒的)小杂货店
“再见。” 年纪大些的侍者说。他关了电灯,继续在自说自话。“亮固然要很亮,但也必须是个干净愉快的地方。你不要听音乐。你肯定不要听音乐。你也不会神气地站在酒吧前面,虽然这会儿那里应有尽有。他怕什么?他不是怕,也不是发慌。
他心里很有数,这是虚无缥缈。全是虚无缥缈,人也是虚无缥缈的。人所需要的只是虚无缥缈和亮光以及干干净净和井井有条。有些人生活于其中却从来没有感觉到,可是,他知道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一切都是为了虚无缥缈,虚无缥缈,为了虚无缥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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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ead [dred] n. a feeling of great anxiety and fear about something that may happen 忧虑; 恐惧
我们的虚无缥缈就在虚无缥缈中,虚无缥缈是你的名字,你的王国也叫虚无缥缈,你将是虚无缥缈中的虚无缥缈,因为原来就是虚无缥缈。给我们这个虚无缥缈吧,我们日常的虚无缥缈,虚无缥缈是我们的,我们的虚无缥缈,因为我们是虚无缥缈的,我们的虚无缥缈,我们无不在虚无缥缈中,可是,把我们打虚无缥缈中拯救出来吧;为了虚无缥缈。欢呼全是虚无缥缈的虚无缥缈,虚无缥缈与汝同在。他含笑站在一个酒吧前,那儿有架闪光的蒸气压咖啡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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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虚无缥缈一段为西班牙文。
“你要什么?”酒吧招待问道。 “虚无缥缈。” “又是个神经病,”酒吧招待说过后,转过头去。 “来一小杯,”那个侍者说。
酒吧招待倒了一杯给他。 “灯很亮,也很愉快,只是这个酒吧没有擦得很光洁。”侍者说。 酒吧招待看看他,但是,没有答腔,夜深了,不便谈话。 “你要再来一小杯吗?”酒吧招待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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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polished [ʌnˈpɑːlɪʃt] adj. not having a polished surface 未磨光的;未擦亮的 -
copita [kəˈpiːtə] n. a tulip-shaped sherry glass (郁金香形状的)雪利酒杯
“不,谢谢你。”侍者说罢,走出去了。他不喜欢酒吧和酒店。一个干净明亮的餐馆又是另一回事。现在他不再想什么了,他要回家,到自己屋里去。他要去躺在床上,最后,天亮了,他就要睡觉了。到头来,他对自己说,大概又只是失眠。许多人一定都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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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somnia [ɪnˈsɑːmniə] n. the condition of being unable to sleep 失眠
The End
via 独霸上海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