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底,有一个话题在小红书上火了:#留学生回国🈚️社交#
她们大多浓妆艳抹、媛气十足。或是站在五星级酒店的镜子前,或是侧脸隐在夜店卡座紫黄色的射灯下,或是斜坐45度在阳光正好的露台边喝下午茶。
我去Google搜索了社交的定义:社会人群中因交往而构成的、相互依存和相互联系的社会关系。
什么地步呢?我的应届工资到手6000出头。我当时的女朋友在实习,没有工资。我们和别人合租在一个两居室里,在北京,一个次卧的租金是3500元。
这意味着我们每个月只有2000出头的预算,每人每天只能花30多块钱。
日常在公司的格子间加班,晚上挤最后一班地铁回家。周末在咖啡厅写PPT一写就是一下午,两人一起喝一杯最便宜的美式,无限续杯冰水。
那天我在给Dyson写天,她在给Tesla敲PPT。
看着那些V8, V9各种系列的吸尘器介绍和价格,我突然笑了:服务了这么久戴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买得起一台。
当时她在跟坏了很久的键盘较劲:那你觉得我什么时候能买得起特斯拉?
是的,我们就是那种,洗发液用完了灌着水都还能用俩礼拜的,给留学生拖后腿的应届生。
日子太平淡,我偶尔会做一些B站视频取乐。剪辑渲染好后,会兴冲冲拿给她看,问她:瞧瞧这是什么?
我脑子里的答案都很臭屁,什么“明日奥斯卡”“金鸡百花救世主”之类的,但她回答:这是磁感线。
后来她说:无论你以后做什么,我都要做你第一个观众。
后来没过多久,我有一条视频爆了,有很多MCN找上我,当时她准备英国读研,我们最终没能走下去,于当年12月分手。
分手前,我跟她说:有个MCN把我和我的号都买下来了,新账号在2月20日上线。
新B站号注册后,由于还没来得及迁移,所以一直没看。后来我们在公证处做迁移,老板说:有一个新增用户。
我接过手机一看,这个灰色头像的id是一串手机号码。
现在我的收入是当时的很多倍,但那种简单的快乐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无论她在哪里,能不能看见这篇文章,我都希望她一切安好。
我前年开始准备申美国研究生。由于申美本的时候都是自学的托福SAT,我就自以为是地没报GRE课。
我自己背单词做练习,一战被310分毒打,后来连考两次也只是320分出头,连梦校的边都摸不到。
Deadline过去后的几个月里,我收到了一些offer,但我看着这些offer,心里不是滋味。
“妈妈那时没有条件上大学,吃了很多亏,我不想你也走我的路。”
那段时间我很低落,阿姨家的孩子和我同期申研,现在已经在加州晒太阳了。
家庭聚会上,阿姨侃侃而谈,还拿出手机分享自己家孩子在美国的生活多么丰富多彩,说起我的时候,还问起我们家是不是出了什么经济状况,“要不要救济”。
今年我以为万事俱备,一场疫情变了天。GRE变成线上考试,只要你肯给代考花6000美金,330+信手拈来。
我想要不算了吧,也许自己就没那个命,上个差不多的大学也行。
每当我这么想,我妈妈都会说:今年不行就明年,明年不行就后年。
其实,就是这些陪伴,让我终于等来了西北和圣路易斯的offer。
3月12日,陪我长大的姥姥病情突然恶化、陷入昏迷。
我哭着给所有票代发消息,买到了3月20日的机票,花掉了我所有的积蓄。
我麻木地找出姥姥给我织的毛裤,深绿色,穿着也很扎。想起来,已经很久没穿过了。
我发了条朋友圈:每个人都要经历离别。然后昏头睡去。
再次醒来,是被公寓的门铃吵醒,是一个住在LA的闺蜜,她拉着行李箱就冲了进来。
我看着窗外万年不变的曼哈顿的夜景,看着那些不顾疫情依旧喝酒的人,摇了摇头。
“你仔细看,真的有变亮,你姥姥变成了一颗星星保护你呢。”
不过后来的日子,我没法想象要是没有闺蜜在,我会怎么样。
她每天照着下厨房的菜单给我做不怎么好吃的东西,拉我玩Ring Fit玩得满头大汗。
到了晚上,她跟我说她外公去世的时候她是怎么度过的。她说其实外公可能只是太累了,去了别的地方,没有了病痛,或许外公过得更快活。
说着就抱在一起哭了,然后吃起她做的难吃的饭,又会一起傻笑。
就这么笑着哭着,我觉得纽约的夜空好像真的亮了一些。
社交不一定要在光怪陆离的迪厅,不一定要在岁月静好的网红咖啡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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