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庸的恶”到底有多可怕？

二战期间，在希特勒的领导下，纳粹德国对犹太人进行了惨绝人寰的系统性种族屠杀，最终造成了 600 多万犹太人的死亡。而当时的纳粹头目之一阿道夫·艾希曼（Adolf Eichmann），作为整个大屠杀计划的主要组织者和执行者，被称为“死刑执行者”。战后，艾希曼秘密逃亡到了阿根廷，在那里隐姓埋名生活了十几年。然而到了 1960 年，他还是被以色列的特工发现，并被绑架到了以色列，之后在耶路撒冷被以反人道罪等 15 条罪名起诉和进行审判。

这场审判当时在全球轰动一时。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个双手沾满了几百万无辜之人鲜血的纳粹分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恶魔，又会得到怎样的审判。

当时，作为美籍犹太裔的政论家汉娜·阿伦特（Hannah Arendt）主动向《纽约客》请缨，以特派记者的身份前往耶路撒冷旁听了审判。在审判的一年中，她先后通过《纽约客》发布了五篇长文，详细记述了审判的细节，以及她自己的观察和总结。这些文章最后被集结成册，就成了后来的《艾希曼在耶路撒冷》。

这本书出版之后，在全世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引发了西方思想界长达 50 多年的争论。同时，也让阿伦特成为了整个犹太民族的公敌，使她背上了“自我憎恨的犹太人”（a self-hate Jew）这一骂名。

这是为何？很大一个原因就在于这本书的副标题——A Report of the Banality of Evil，对“平庸的恶”（直译应译为“恶之平庸性”，这里采取了普遍译法）的一份报告。什么意思呢？就像是《朗读者》中，温斯莱特饰演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前纳粹份子一样，当阿伦特亲眼看见坐在法庭上的这个恶贯满盈的纳粹分子的时候，她发现，艾希曼和人们想象中的恶魔并不一样。用她的原话来说，就是“纵使你费尽全力，也无法从艾希曼身上找到任何残忍的恶魔般的深度”。而对于艾希曼索犯下的滔天罪行，阿伦特总结道，是「不思考」让他成为了那个时代罪大恶极的罪犯。

这种分析和表述，让整个犹太世界认为阿伦特是在为纳粹辩驳、在为他们脱罪。那么，究竟是不是如此呢？当阿伦特在谈论恶之平庸性时，她究竟在谈论什么？以及，理解“平庸之恶”，对于当今的世界和当下的我们又有什么样的意义呢？我们将通过两节课的时间，带大家一探究竟。

VII The Wannsee Conference, or Pontius Pilate

So Eichmann’s opportunities for feeling like Pontius Pilate were many, and as the months and the years went by, he lost the need to feel anything at all. This was the way things were, this was the new law of the land, based on the Führer’s order; whatever he did he did, as far as he could see, as a law-abiding citizen. He did his duty, as he told the police and the court over and over again; he not only obeyed orders, he also obeyed the law. Eichmann had a muddled inkling that this could be an important distinction, but neither the defense nor the judges ever took him up on it. The well-worn coins of “superior orders” versus “acts of state” were handed back and forth; they had governed the whole discussion of these matters during the Nuremberg Trials, for no other reason than that they gave the illusion that the altogether unprecedented could be judged according to precedents and the standards that went with them. Eichmann, with his rather modest mental gifts, was certainly the last man in the courtroom to be expected to challenge these notions and to strike out on his own.

汉娜·阿伦特（Hannah Arendt）

犹太裔美国政治理论家，1906 年出生于德国汉诺威一个犹太人家庭，在马堡和弗莱堡大学读哲学、神学和古希腊语；后转至海德堡大学雅斯贝尔斯的门下，获哲学博士学位。1933 年先是流亡巴黎，1941 年到了美国，1951 年成为美国公民。同年，《极权主义的起源》一书出版，为她奠定了作为一个政治理论家的国际声望。她认为极权主义起源于 19 世纪的排犹主义和帝国主义。流亡之前，阿伦特以一个犹太人的身份协助犹太组织工作，为此曾被纳粹政府关押过。去美国之后，她为流亡者杂志《建设》撰写评论等；做过肯舍出版社的编辑；1952 年担任过“犹太文化重建委员会”的负责人。自 1954 年开始，阿伦特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普林斯顿大学、哥伦比亚大学、社会研究新学院、纽约布鲁克林学院开办讲座；后担任过芝加哥大学教授、社会研究新学院教授。《人的状况》《在过去与未来之间》《论革命》等著作的出版，使她成为二十世纪政治思想史上的瞩目人物。